--陈培琪

我喜欢鸟，但不善养鸟，所以从来没有打算养过鸟。这不养鸟还有二个原因，一是传统观念养鸟都是闲人做的事，是“资产阶级情调”，我们劳动者，或者说工人阶级是不能干这个事的。我们东台的一位老县长文革期间在一次会上就说过“一等的二流子玩花鸟，二等的二流子玩百草，三等的二流子赌吃嫖谣-----”，后来这个贫下中农出身的的老县长做了我们市的人大主任，他那特有的东台方言使他更具工农本色。二是一些适宜家养的动物都是通人性的，养得不好，这人和动物生离死别也不好受。我曾经养过的一只八哥就应了这话。

那还是几年前我住在图书馆宿舍时，一次到东台去看望父亲。我们夫妇早晨还没起床，父亲已经早锻炼回来，手里还拣着一个鸟笼，笼子里一只八哥在活蹦乱跳。

爸说；“你们带回去玩玩，我在市场上买的。”

我绝对没想到，爸会主动买一只鸟给我回去养，在前些年，每次回来他总是唠叨我的工作，“要把工作做好”“要负责任”“在单位要像个领导的样子”，“工作要有魄力”，我有点嫌烦。现在却突然想起给我买一只鸟，这不是明显的对我不像过去的要求了，还有点消磨我的“革命意志”的嫌疑。难怪有人说现在干部的工作年限都是政策设定好的，不谈业绩表现，到年龄一刀切。所以出现了五十岁糊糊沓沓，五十五岁就包包扎扎，准备回家去了。大概父亲也看到我差不多也到这个年龄了，不需要再给我打气加油了，给我一只鸟，让我有点精神准备，先把车速慢下来。爸爸的盛情我当然要接受。是爸爸给的，连本来反对养宠物的夫人也不说话了。

八哥坐上长途来到盐城以后，一开始对陌生的环境还感到惊骇，整天在笼子里上窜下跳，不得安宁，也不吃东西。看它这样，我只好叫家人尽量不要去打扰它，慢慢耐它的性子，同时到花鸟市场挑最好的鸟食，也买些它应该喜欢小虫来逗它。可能也是它饿得受不了，终于渐渐地放弃绝食。开始是看不见人时偷偷地叼上一口，看没有什么威胁，慢慢胆大起来，有人蹲在笼子旁边，它也照吃不误，再到后来它已从容地接吃我手上的小虫了。

八哥的语言模仿能力很强，但我这只八哥可能是被野生捕捉的，开始到家时它会学好几种鸟叫，尤其是模仿画眉鸟的叫声特别好听。但到我这儿二三个月以后，这种叫声逐渐少了，取而代之的是，我们让它模仿的“你好”“早晨好”等等，叫得不仅不好听，而且生硬，发音又不清楚。

我知道人们养八哥大多是为了让八哥说话好玩，其实八哥真正的动人之处还是模仿的各种大自然的鸟鸣，那才是真正的原生态。八哥优于其它鸟不同的是，它能模仿很多种鸟叫，而且学得很逼真，而自然界大部分鸟只有本鸟族的语言，绝对不懂外语。但八哥再会模仿，但人的话它始终说不好，这话的意思就更不懂了，所以也往往闹出很多笑话。我的一个京剧团的朋友养了一只八哥，主人只要盯住一句话教上一天，它就能很牢的记住这句话。一次主人出差，主人的朋友做起了恶作剧，他悄悄地教八哥学说“他妈的”，待主人二天后回来，照例到笼子前问候他心爱的鸟友“你好、你好”，八哥愣了一下，马上回应了一个“他妈的！”，主人气愤地问他母亲谁来过家里，得知实情后，着实地把他那个朋友“骂”了一通。

我和这八哥的感情也是慢慢培养出来的。我有时间就会去逗它玩。冬天会追着太阳，让它充分享受日光浴，夏天会每天让它洗上一个凉水澡。八哥洗澡时特别有趣，在浴盆里放上水，将鸟笼放在水里，八哥很快自己下到水里扑腾，那个高兴经是可以想见的，等它扑腾够了，他会跳到笼子里的横杆上，眼睛盯住你，喳喳叫唤着要出去，直到你将他拎到阳台上，就不再叫唤，舒服地用嘴打理自己漆黑漂亮的羽毛。

由于我经常出差，夫人也揽不好这侍候八哥的活儿，我只好考虑为在我家生活了将近一年的八哥寻个好的出路。因为放飞已经不可能，对已经失去飞行能力的八哥，放出去最终会死在娃娃们的手里。我到花鸟市场拜托了一个专门养鸟的师傅，将八哥送给他，希望能帮助找个能精心照料的人家。

八哥送出去将近一个星期，我突然感到好像失去了什么，也不知道八哥有没有找到主子。一种牵挂还是把我引到了花鸟市场。那个花鸟师傅看到我，赶忙说“你还是把你的鸟带回去吧，自到了这儿就不吃不喝，恐怕快没用了。”我赶紧蹲下在一个关有十多只八哥大笼子里，找我的八哥。只见一笼的八哥都活蹦乱跳，有吃有喝，只有一只蹲缩角落上，没精打采地半闭着眼睛，我认出这就是我的那只八哥。我拿起一个小虫，与在家里一样叫唤了一声，这八哥突然睁开眼睛，朝我看了一下，马上拼尽力气，跳过来用两爪抓住笼口，对我叫了二声，迫不急待接过我给的鸟食，吃过食后，它的二爪始终抓住笼口，没有下来的意思。养鸟师傅看此情景说“还没看过有这样认主的鸟儿，看来我是养不家了，你还是拿回去吧，再放这儿，它小命不保。”听师傅说的，再看看八哥这情景，我还能说什么呢，只好把它再带回家。

回家的那几天，经过这次磨难，八哥可能真切的感到了回家的感觉真好，那几天特别乖，一个劲儿的又学起了画眉叫，好听极了。这八哥在我们家大约又生活半年多时间，我的前任老李馆长的孙子特别喜欢这个小鸟，而且他们家离我们也不远，我可以常去看看，这符合我送鸟的条件。后来八哥到了李家，由于他们的精心呵护，加之也常看到我去，它渐渐适应下来，再没有发生绝食事件。直到李家搬家，离开我们那个大院，后来我再也没有问起那八哥的命运，我不想问，只要不问，它就还活着，就怕问了，倒反凶多吉少。

我现在更加相信宠物是通人性的，轻易不要养，要养总会经历一些情感上的不舍和伤痛。自养过那八哥以后我再没有养任何宠物，因为养那些小东西，着实也会让人牵肠挂肚，有愉悦，也有思想负担。

好在现在的人们生活在繁华盛世，安宁的生活环境使他们想到了精神慰藉，养些小东西，并给它取上一个类似人的名字，家庭好像就多了一个成员。我的一个小朋友养育了一条小狗，他们夫妇就给它取了个“二子”，既上口，又寓意它上面就是他们心爱的独生子。

我每天看着早晨公园里挂在树梢上大大小小的鸟笼中，小鸟们争相鸣叫，以及绿色的草坪上一群小狗蹦跳斗趣，还真是一道城市美丽的风景，它折射的是人们和谐、安宁的心境和丰富多彩的生活情趣。

2009．11．22紫薇花园